图片由AI生成。
我静静地伫立在湘江岸边,听江水有节奏地拍打河岸,看江中往来穿梭的舟楫,任夹带着水气的河风掀起我的衣襟。不知谁从身边路过,耳畔飘来了她手机中廖昌永浑厚低沉的男中音:“人生中最美的珍藏,正是那些往日时光;虽然穷得只剩下快乐,身上穿着旧衣裳······”泪水不由得从眼中夺眶而出,旧日时光一幕幕从脑海跳出。
干净朴素的旧衣裳。过去有句老话叫“笑烂不笑补”,意思是笑人穿破衣烂衫,不笑人穿打补丁的衣服。说的是衣服不可破破烂烂,再穷也要把烂衣服补好,干净整洁,即使补丁摞补丁,也要穿出向上不屈的精气神来。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,每个城市居民一年的布票就是一丈四尺五,这是个什么概念呢?一般的人,一米布可做一条裤子,一米是三尺,一丈是十尺、三点三三米。就是说一年的布可勉强做三条半裤子。那时,到布店买到了尾子布,便是最高兴不过的事。所谓的尾子布,就是一匹布卖到最后多出的部分。不要布票,钱还是要的。买到了尾子布可以给爷娘、给小孩多做件新衣。布买回来后,请裁缝到家里做衣服是一件大事,手艺好的裁缝要排队等,很早以前就要约好,等约好的前日在别家散工后,东家就要去两个人用绳索扁担将缝纫机抬到家中来,把门板架好作为剪裁布料的工作台。裁缝进门后用软皮尺把家中要做衣服的人手、脚、腰围、胸围一一量好,用铅笔在小本子上记好,然后用画粉笔在布料上画出线条,用剪刀照线剪好,然后坐在缝纫机边,脚匀称地踩着踏板,一手送布,一手扯布,在缝纫机欢快的嗒嗒声中,一件新衣、一条新裤就做好了。某某伢子快来试衣,量身定做的,哪有不合身?新衣上身,财宝归身。大人做的新衣一般不会立马就穿,那时有“出客衣”之说,说的是平时穿旧衣服,到别人家去做客,才从箱底把新衣服拿出来穿上。细伢子一般是过年穿新衣服,图个喜气。那时穿旧衣服是常态,“新三年,旧三年,缝缝补补又三年”。一件衣爱惜着穿岂止只穿九年?有的一二十年后还在穿。大伢子穿后,细伢子接着穿,实在穿不了,剪成块给孙伢子做尿布。那时蓝布、黑布多,灯芯绒、毛毕叽、的确良是抢手货。黄布军装、蓝布工作服穿在身上特别自豪,我叔叔给我一套旧军装,我宝贝得不得了,穿在身上四处去“漾”,惹得同学们也羡慕得不得了。
永远有货的老坛子。备战、备荒为人民在物质匮乏的年代,不仅仅只是一句口号。那时家家户户屋里都有大大小小多少不一的坛子。米坛子、石灰坛子、敞口坛子、吸水坛子。我家米坛子里总是有米,那时恩格尔系数高,工资一到手,先去粮店买五十斤米,把米坛子装满,手中有粮,心中不慌。再有余钱就买辣椒、萝卜、包菜、白菜,将其做成盐辣椒、剁辣椒、萝卜干、白菜腌菜、萝卜腌菜、蕹菜腌菜,只只坛子装得满满的。哪怕是涨大水、秋冬菜荒,不怕,揭开坛子盖,满屋的腌菜香,随便一张罗,就是一桌味道醇正的口味菜,下三碗饭不成一点问题。
三观正确的淳朴情。那时信息没现在发达。多数信息来自墙上挂着的有线喇叭。从早上五点半东方红乐曲开始,到晚上十点半《社会主义好》乐声结束,也不觉得喇叭吵,拉线开关从来就是只开不关。那时普遍讲“三情”:战天斗地的豪情,关心同志的阶级情,跟党走的感恩情。我娭毑经常讲在旧社会吃足了苦,新社会翻了身、当家作主,要珍惜来之不易的好日子,好好做事,听党的话。那时街坊邻舍互相关怀真是真心真情。我是留守儿童,父母跟铁道兵修建成昆线去了,我三岁时长荨麻疹,一身风坨子,其痒无比、高烧不退,用土单方、用旧渔网擦,各种办法都是用过了。多亏公公、娭毑、姑妈、隔壁邻舍给我无微不至的关怀。附近有个某宝,脑子有点问题,一天到晚在河里挑水,他屋里又不给他饱饭吃,街坊邻舍看不过意,经常在他担水过身时,给一碗饭给他吃,他三扒两撬,噎得眼睛直鼓,邻舍看得心疼,忙说慢些吃、慢些吃,没饱再给你加一碗。
过去的事像好槟榔,值得慢慢嚼,越嚼越有味;再好的诗和远方,总有来路,只是回不去的是从前。我在六十岁的渡口手搭凉棚,怅望儿时隐隐约现的故乡,及至来到无一事,庐山烟雨浙江潮。
图文编辑:刘杏 二审:蒋海洋 终审:刘青霞
扫描关注人民之友微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