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有朋友同我谈起一些贪官现象，突然问我什么才算文化人？读书人算不算文化人？研究生、博士生算不算文化人？教授算不算文化人？现在的处长、厅长差不多都有高文凭，他们算不算文化人？朋友对这个问题很困惑。我想，不能说他们不是文化人，他们理当是文化的载体，是文化的符号；但又不能说他们都是文化人。媒体披露过一些腐败官员的所作所为，令人发指，实在不像文化人。文化人到底应当具备什么品质？
    文化人理当懂得尊重。人类社会的进步在很大程度上表现为对人的尊重。奴隶社会没把奴隶当人，封建社会没把农民完全当人，原始资本主义社会没把产业工人当人，所以，不能堪称人权社会。中世纪的神权制压制了人的天性，于是有了资产阶级的天赋人权理论、人人生而自由、人人生而平等的理论。文化人是读书人，理当懂得这个理。人类社会进步了，社会的文化人理当走在时代前列，理当懂得对人的尊重。从功利主义角度讲，对他人尊重，就是对自己尊重；对个体尊重，就是对作为“类”范畴的“人”的尊重。不是文化人，不能苛求他这么多；是文化人，就理当明白这个理，就理当表现出文化人尊重平和的特质。
    文化人理当懂得谦抑。书读多了，眼界自然开阔了，知道山外有山、楼外有楼。要说做学问，比你做得好的大有人在。你在本单位算好，在圈内算不算好？在国内算好，在国外又算不算好？要说有钱，比你有钱的人多的是。你的钱比得上巴菲特吗？比得上比尔·盖茨吗？况且，别人不是靠你的钱接济生活，你要显摆，别人不买你的账。要说做官，比你官大的多的是，你能同习大大比官吗？能同奥巴马比权吗？况且，做官一阵子，做人一辈子，上台终有下台时。你是文化人，就不能不懂这些道理。懂得这些道理，自然就不会张狂。谦抑永远是文化人的高贵品质。谦抑的人，才是有内涵的人。季老去世前，他怎么都要把自己头上的几顶帽子摘掉，他不愿别人给他戴上“国学大师”“学界泰斗”的帽子。王选当上国家政协副主席后，别人称他“首长”，他伸出自己的手掌说，我是这个手掌。
    文化人理当懂得仁爱。文化人是读书人，读书让人明智，读书让人益善，读书让人加持社会属性。人是由动物演变而来，永远脱离不了动物的自然属性，但人又不同于其他动物，人是社会的人，是文化的人，是历史的人。从这个方面讲，读书人应当少一些本能的东西。弗洛伊德把人作“本我”“自我”和“超我”三个层次的划分。读书人理当超越人性的某些弱点，比如爱虚荣、乐奉承、好美色、取小利、贪财物、妒贤能、排异己等。读书不多的人或许可能从实践中悟出这些道理，读书多的人还能从理论上阐述这些道理。人与人的相处需要遵循基本规则，否则，社会就会乱套，用英国近代思想家霍布斯的话说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可能演变成为狼与狼之间的关系。知是行的前提，读书人理当认识更深。所以，读书人应当仁爱一些。孔子学说的全部精髓是爱人。仁爱是大写的人，读书人理当做大写的人。
    有了对文化人的认知，我们再来审视读书人是不是文化人？如果说读书人不懂得尊重，不懂得谦抑，不懂得仁爱，就不是文化人。即便你是研究生、博士生、教授也是如此；做了处长、厅长的读书人，在下级面前，专横跋扈，绝对不是文化人；步入官场的读书人在上司面前，完全变成了奴才，也不是文化人；至于贪官，只知为自己敛财，没有大爱情怀，就更不是文化人。